Belladonna

本文可当作小说，系一高三学生的不成熟的信手涂鸦。如有三次元的朋友不慎辨认出人物事件，亦请一笑而过。

我的语文老师要退休了。

退休。那是旁人眼中的闲适生活，力不从心的男人无奈的妥协，半生顺风顺水的人们如同搬家一样的崭新陌生生活的开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想象不出退休和故去之间的漫长间隔，正如他分辨不出七十岁和九十岁老人眼神的细微差别。

大家都高兴。

摆脱了这个老学究，同学们的肩上都仿佛卸下了某种压迫，从谈话的姿态到语气都轻松起来。“太好了，”他们笑嘻嘻，“我真是受不了他了。”

人们常说“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老话，一个三次元的立体人物，举世而誉与举世而非都显得虚伪失真。但这条法则有时仿佛选择性失效，奚落我的语文老师像是一种拉开话题的安全谈资，其间不需要任何具体证据，简单易学，轻松上手，只要学会用各种道听途说的故事描述性的语言表达出自己的反感即可。

毕竟只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师。热情赞扬他也不会有人专程向你道谢，反倒会被朝夕相处的同学指点为“过于较真”。

这条定律是那么实用，以至于有时会有朋友无意间和我谈天时将话题岔开到这条道上。我像是被黄蜂蜇了那样闭了口，有时会有人觉察，有时则不会。前者的情况下大家会打个哈哈，说“其实他……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啦”。

仿佛在给我这个“极少数派”一个台阶下。

我应该感激涕零高呼恩德，承认吧，那些虚空里的声音对我说，只要你倾倒你的垃圾，承认他的缺点，你就可以再次被我们接纳，我们可以继续谈天说地，大快朵颐。

但我做不到。对我来说，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爱他。

我对他的尊敬，不是像是对历史人物那样的批判性评价，而是带了十足的主观性色彩。

您要称它为粉丝滤镜也可，那是您的自由。

可我想要的是真正的感同身受，同跳共振。不是旁人居高临下悲悯怜人的“其实他……的时候也挺好的啦。”

他的最后一节课我没有哭。当然，全班都没有。那时他骨节分明的手还在眼前，他的笑容还这么和蔼，像有微光从皱纹里逃逸出来。

一切都那么真实，我怎么敢相信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呢？

于是我明了，这滴未流之泪会渗进我的血液，流进我的五脏六腑，在日后骨肉的生长中，吱嘎作响地提醒着它的存在。

（TBC）